追憶考古學家曾騏:獻身考古 獎掖後學
3月上旬,著名考古學家、中山大學教授曾騏因病在廣州逝世,享年87歲。
得知消息後,曾與(yu) 曾騏先生共事的師友,受其提掖過的學生和後輩紛紛撰文哀悼。海內(nei) 外大量紀念文章在網上轉發傳(chuan) 播。
“先西大後中大,情有獨鍾培育考古人才,桃李滿天下;從(cong) 關(guan) 中到嶺南,心無旁騖精研史前社會(hui) ,口碑遍士林。”這是曾騏先生的學生,中國社會(hui) 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、殷墟博物館館長陳星燦為(wei) 其撰寫(xie) 的挽聯。
曾騏生於(yu) 1937年,廣東(dong) 潮安人。1959年於(yu) 西北大學考古專(zhuan) 業(ye) 畢業(ye) 留校工作。1975年調入中山大學工作,先後在曆史係、人類學係任教,曆任講師、副教授、教授。2000年退休後,曾騏先後被聘為(wei) 廣東(dong) 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、廣東(dong) 省文物局專(zhuan) 家委員會(hui) 委員、潮汕文化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。
在曾騏的遺體(ti) 告別儀(yi) 式上,逾百名考古人從(cong) 全國各地趕來,共同緬懷他們(men) 無比敬愛的友人、恩師。國家文物局考古司、中國考古學會(hui) 、中國社會(hui) 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等數十家單位紛紛發來唁電。記者從(cong) 學生的係列追思文章和家人的講述中,得以還原這位著名考古學家生前工作和生活的場景——
培養(yang) 一批考古學界中堅力量
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二級研究員、廣州市文物博物館學會(hui) 會(hui) 長全洪是曾騏教授生前往來最密切的學生之一。他清楚記得,最後一次與(yu) 老師見麵是2024年2月17日(正月初八),當時全洪與(yu) 幾位同級學生相約一起前往老師家裏拜年。
“老師精神很好,記憶力驚人,能準確叫出多年不見、從(cong) 事其他職業(ye) 同學的名字,連工作部門都能說出。”全洪說。
教師是曾騏教授一生中最重要的社會(hui) 角色。從(cong) 1959年留校到2000年退休,從(cong) 西北大學到中山大學,曾騏育人無數,培養(yang) 了一批考古學界的中堅力量。1975年,曾騏調回中山大學後,尤其著力嶺南地區的史前考古。“回想我們(men) 自1981年入學至今42年間,受教受惠於(yu) 老師。”至今,全洪還記得讀書(shu) 期間曾騏帶著他們(men) 到南海西樵山、湖南省博物館、馬壩石峽遺址進行田野調查的經曆。
現任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的方向明於(yu) 1985年就讀中山大學人類學係考古學專(zhuan) 業(ye) ,是曾騏的學生之一。“曾老師給我們(men) 講授《新石器時代考古》和《南方新石器時代考古》兩(liang) 門課,我都是課代表,並分別拿到94分、85分的成績。”方向明回憶。
如今方向明已經成為(wei) 浙江新石器時代考古和良渚文化研究的權威專(zhuan) 家,而曾騏的教導無疑為(wei) 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。方向明本科畢業(ye) 論文以《良渚玉器所反映的原始宗教》為(wei) 題,曾騏為(wei) 指導老師,“至今我還保留著有曾老師批注的論文草稿,曾老師不但增補了注釋和內(nei) 容,連錯別字都沒有放過。”
古稀之年依然奔走在田野
在全洪看來,老師扶掖後學是出了名的。他的師兄、中國社會(hui) 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傅憲國也說:“先生(曾騏)決(jue) 定和影響了同學一生追求,很多人到中山大學讀書(shu) ,從(cong) 懵然無知學生,在先生的引導下,開始知道考古、明白考古、理解考古,並讓其成為(wei) 畢生追求。”
全洪提到,在曾老師的幫助下多位中大學子考入中國社會(hui) 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北京大學等科研機構和學校。
在史前考古的教學研究中,曾騏尤為(wei) 關(guan) 注南方區域新石器時代考古。全洪提到,在1976年起的二十年間,曾騏多次帶領學生到西樵山進行考古發掘和調查等教學實習(xi) 。他對中國尤其是南方的新石器時代考古進行了深入研究,在中國新石器時代文化特點與(yu) 發展序列、華南新石器時代文化時空框架等眾(zhong) 多問題上都提出過獨特的觀點。他依據西樵山遺址群等出土材料,長期開展華南細石器、有肩石器和幾何印紋陶等遺存的研究,並於(yu) 1995年出版《珠江文明的燈塔——南海西樵山古遺址》。“老師將西樵山文化比喻成‘珠江文明的燈塔’ ,得到了學術界的認可。對西樵山兩(liang) 類石器的研究為(wei) 珠江三角洲史前文化的研究樹立起一個(ge) 年代標尺。”
曾騏為(wei) 嶺南地區考古作出的重要貢獻,不止於(yu) 廣東(dong) ,他還多次赴香港進行考古調查和發掘。現任廣東(dong) 革命曆史博物館館長易西兵回憶,兩(liang) 次赴港考古工作是他和老師接觸最多的時候,在西貢蠔湧遺址的發掘中,“老師們(men) 和我們(men) 一樣下探方挖土、鏟土和推車,工地請的工人很少,平均一個(ge) 探方不到一個(ge) 工人,並且隻是在旁邊協助我們(men) ,所以考古隊老師、學生都要自己動手清理。”
退休之後,曾騏也閑不下來。他有更多機會(hui) 和學生互動,到全國各地參加學術活動和調研考察。
易西兵還記得,2021年,已經84歲的曾騏欣然答應他的邀約,親(qin) 自前往增城金蘭(lan) 寺遺址發掘現場考察指導。“上午到遺址現場指導,中午又到考古院庫房觀摩出土遺物,一直到下午。我們(men) 都擔心他身體(ti) 受不了,準備送他回家休息。結果曾老師興(xing) 致很高,又堅持參加了晚上的師生聚會(hui) 。”
【訪談】
曾朝希:父親(qin) 最大的愛好是讀書(shu)
羊城晚報:曾騏先生為(wei) 什麽(me) 會(hui) 選擇讀考古學專(zhuan) 業(ye) ?
曾朝希:我父親(qin) 1937年在香港出生。為(wei) 了躲避日本侵略,爺爺帶著一家人離開家鄉(xiang) 汕頭四處遷徙。1937至1938年間,在香港居住,抗戰勝利後回到汕頭。父親(qin) 一共兄弟四人,除了我大伯參軍(jun) 外,其他都是大學生。我父親(qin) 在1955年考上西北大學曆史係,他大學二年級時學校成立了考古專(zhuan) 業(ye) ,父親(qin) 便成為(wei) 了西北大學首屆考古專(zhuan) 業(ye) 學生。
在西北大學求學期間,父親(qin) 有幸師從(cong) 了許多學術界泰鬥。比如古文字學家唐蘭(lan) 、陳夢家、胡厚宣,考古學家張長壽、石興(xing) 邦,還有北京大學的蘇秉琦、閻文儒等老先生。1958年,父親(qin) 就參加了唐大明宮遺址和耀州窯遺址田野調查和考古發掘。
羊城晚報:曾騏教授於(yu) 1959年在西北大學畢業(ye) 後留校任教,至1975年被調到中山大學任教。他為(wei) 什麽(me) 會(hui) 回到廣東(dong) ?
曾朝希:1975年,中山大學曆史係考古學專(zhuan) 業(ye) 籌建後不久,在中山大學梁釗韜教授的鼓勵下,他才從(cong) 西北大學調到中山大學工作。梁釗韜教授後來複辦中山大學人類學係,他任係主任,父親(qin) 也參與(yu) 其中。當然,父親(qin) 回到廣州也是希望離老家更近,方便照顧家裏,因為(wei) 畢竟我爺爺奶奶年紀大了。
羊城晚報:令尊對您最大的影響是什麽(me) ?
曾朝希:父親(qin) 愛讀書(shu) ,這一點對我影響挺大。我們(men) 家裏堆滿了考古和曆史方麵的書(shu) 本,有時候無聊我會(hui) 找來看一下。大概小學五六年級時,我父親(qin) 開始給我上課、教我學古文。他當時拿了一本他讀大學時的《古文觀止》,我現在還記得裏麵“曹劌論戰”那個(ge) 章節,印象很深刻。這讓我比我的同學接受啟蒙更早。
羊城晚報:您父親(qin) 是考古學著名教授,他在您填報高考誌願時,希望您學考古嗎?
曾朝希:我從(cong) 讀中學的時候,對曆史、考古很感興(xing) 趣。但那個(ge) 時候,說實在的,整個(ge) 經濟環境並不是很好。考古收入不高,加之社會(hui) 不重視,還是比較冷門的一個(ge) 專(zhuan) 業(ye) 。我讀書(shu) 成績還算不錯,在1991年被保送到中山大學經濟學專(zhuan) 業(ye) 。
羊城晚報:當時令尊什麽(me) 態度,有持反對意見嗎?
曾朝希:沒有。我大學畢業(ye) 出來在銀行工作後,工資就比父親(qin) 還高,可以幫助家裏改善經濟狀況。那時父親(qin) 雖然是教授,但工資不高,生活非常簡樸。2003年父親(qin) 帶我去西安,去看望他最尊敬的老師——石興(xing) 邦先生。那時候石興(xing) 邦先生差不多80歲了,跟他太太住在一起。我們(men) 進到他家裏麵,看到居住條件非常簡陋,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那個(ge) 年代的學者完全是做學問的,生活清貧,對物質方麵沒有太多要求。我父親(qin) 也是這樣,但同時,他們(men) 又都有自己的學術追求。
羊城晚報:您稱全洪先生為(wei) 兄長,想必您和令尊的學生們(men) 私下關(guan) 係很好?
曾朝希:應該說跟他早期的學生關(guan) 係比較密切。當時中山大學教師的宿舍居住條件也不好,沒有單獨的教師公寓,都住在校園東(dong) 區的筒子樓裏,和學生宿舍相鄰。所以父親(qin) 的學生們(men) 跟他關(guan) 係很密切,他們(men) 經常來家裏聊天。
羊城晚報:工作之外,令尊生活中有什麽(me) 愛好和習(xi) 慣?
曾朝希:父親(qin) 最大的愛好是讀書(shu) ,可以一坐大半天靜靜地看書(shu) ,他還習(xi) 慣一邊讀一邊在書(shu) 上做些筆記。另外在飲食方麵,他作為(wei) 一個(ge) 南方人,卻非常喜歡吃麵食。在北方生活了20年,已經習(xi) 慣吃麵食了。
羊城晚報:在您的心中,令尊是個(ge) 怎樣的人?
曾朝希:生活中的父親(qin) 也是一個(ge) 平凡人,是孝順的兒(er) 子,是有責任心的丈夫,也是寬厚睿智的父親(qin) 。我覺得“溫、良、恭、儉(jian) 、讓”這五個(ge) 字比較好地體(ti) 現了我父親(qin) 的一生。
羊城晚報記者 文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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